正屋里王秀莲将苏晓晓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脸上依旧挂着那无可挑剔的亲切笑容。
她从一个锦缎小包里取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的狭长木盒动作优雅地推到苏晓晓面前。
“六弟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王秀莲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与期待被感激的意味。
苏晓晓迟疑了一下在她鼓励的目光下轻轻打开了木盒。
里面躺着一支银簪簪头是寻常的云纹样式做工尚可但比起王秀莲头上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就显得普通甚至有些寒酸了。
若放在平时这礼也算得体但在王秀莲方才那番声势浩大、对比鲜明的送礼之后这支银簪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苏晓晓有些不解。
“哎呀弟妹你别嫌简陋。
”王秀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立刻解释道“你初来乍到怕是手头也不宽裕。
这支银簪子虽不值几个钱但日常戴着也够体面了。
咱们女人家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嫁了读书人的出门在外总得有件像样的头面撑撑场面不能失了相公的体面你说是吧?” 她这话看似体贴实则句句都在划定界限:我与你不同我富贵你寒微;我见识广你需要提点;我们是一类人嫁了读书人但我的层次更高。
苏晓晓再迟钝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机锋。
她心里那点因对方热情而产生的无措和好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她正要开口王秀莲却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 “好弟妹嫂子是真心为你着想。
你跟六弟这事……虽说爹娘认下了乐安那孩子也确实招人疼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没个正经婚礼难免惹人闲话。
咱们女人名节最是要紧。
”她观察着苏晓晓的脸色继续道“要嫂子说啊趁着现在六弟还在书院前程正好你得赶紧把名分坐实了。
这婚礼呢也不必大操大办毕竟……你娘家也没个帮衬的太过铺张反倒让人说道。
简单请几桌亲戚走个过场把户籍落了才是正经。
”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我全是为你打算”的真诚表情:“你放心爹娘那边还有你五哥和我都会帮衬着些。
等你和六弟的事定了若是想在镇上找个营生或是想添置些田地尽管跟嫂子开口。
你五哥在镇上认识不少人总能帮上忙。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至此王秀莲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她先是以略显轻慢的礼物和一番“体己话”来打压和界定苏晓晓的地位暗示她出身不明、需要依附周家;接着又以“帮忙”和“人脉”为饵试图将苏晓晓和周文渊纳入她的影响力范围至少也要让他们承她一份人情日后方便拿捏。
她看中了周文渊的潜力和苏晓晓可能带来的变数想要提前投资甚至掌控施恩。
若是寻常女子被她这番连敲带打、又给颗甜枣的做派恐怕早已心绪不宁感激涕零日后少不得要仰她鼻息。
然而苏晓晓不是寻常女子。
她听着王秀莲的话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尴尬无措慢慢变得平静最后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她没有去看那支银簪而是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直视着王秀莲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五嫂的好意我心领了。
”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王秀莲营造的“知心”氛围。
“我和文渊的婚事文渊自有安排他说了会风风光光娶我进门我便信他。
至于营生和田地……”苏晓晓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王秀莲无法理解的底气“不劳五嫂费心我自有打算。
我苏晓晓既然敢一个人带着孩子来找他就不怕活不下去。
以前能现在更能。
” 她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话语里的那份从容和自信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王秀莲所有精心准备的试探和拿捏都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王秀莲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预想了苏晓晓可能会感激可能会自卑甚至可能会因被看轻而恼怒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种全然不受影响的平静与反击。
这感觉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坚硬的花岗岩上反而震得自己手疼。
她看着苏晓晓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感到有些心慌。
这个六弟妹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周文渊端着两碗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五嫂晓晓说了这么久话渴了吧?喝点水。
” 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屋内微妙的气氛将水碗放在两人面前然后很自然地站到苏晓晓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是一个无声却坚定的支持姿态。
王秀莲看着并肩而立的周文渊和苏晓晓男人温文尔雅却目光沉静女人清丽脱俗却不卑不亢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那套在镇上富户间游刃有余的手段在这个看似简单的小家庭面前恐怕是完全失效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水碗:“有劳六弟了。
”心里却迅速重新评估起这位六弟妹的分量以及……日后该如何与这房人相处。
这场由王秀莲主动发起、意图建立掌控权的初次交锋在苏晓晓不动声色的坚韧和周文渊恰到好处的介入下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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